熟識紅茶伯也

熟識紅茶伯也 許天旺先生 雙全紅茶

本篇文章榮獲聯合報"爸爸您真好"徵文比賽社會組第一名(刊登在85年8月2日聯合報繽紛版), 因著這篇文章的得獎,紅茶伯受邀上華視節目-「點燈」,受訪時提及往事,仍難掩心酸,幾度老淚縱橫。若朱自清的<背影>讓許多人第一次真正看見父親,那這一篇<背影>,將讓你更貼近紅茶伯.....

作者:許美惠
小時候也寫過爸爸,只是那回咬壞了筆桿,還是湊不成篇。因為我很難把擺路邊攤且又多病瘦弱的爸爸寫得誇張些,神氣些。今年,適逢老爸七十大壽,想好好寫寫他,卻依然辭窮。因為他的偉大,在於他用自己一生的經歷教會我:一個人即使沒有頭銜,照樣可以偉大!淺薄如我,如何宣揚他這種沒有名相的尊貴?

多數人都承認自己是當了爸爸之後才學習當爸爸的,而我老爸則天生就是塊好爸爸的料。日落黃昏,他就開始想家;離家的夜晚,聽到嬰兒的哭聲,就想到家裡的「小鬼」,然後流下不輕彈的男兒淚。他不曾一個人去看電影,更不會一個人獨享食物,他總說,看著五個孩子餓鬼似的爭食,不只有趣,而且幸福。於是,即使在那段困頓得沒有親戚朋友敢上門的日子,他都不曾讓我們感到匱乏。

記憶中印象最深刻的,是一家人圍著一鍋地瓜稀飯,等不到爸爸回家的那夜。他因為在路邊擺攤,連人帶攤子,被扣在警局裡......這是他一生中最引以為恥,從不向別人提及的往事。然而,我永遠無法忘懷,那晚,他痛苦的臉和佝僂的背。我想,不只是朱自清的父親,天底下每一個爸爸,都有一個獨特的背影,只是有些子女沒看到罷了。我很慶幸,那一次,我看到了,而且也看懂了--原來,所謂的幸福,是因為他奮力的堵住了現實生活的千瘡百孔!

考上南師那年,老爸開心極了!客人說:「全仔,汝歹竹出好筍囉!」當時無知,不知此話是褒是貶,只是從那一天起,收攤回家的路上,他將我幫他推攤子的手輕輕拿開,他說:「妳將來是個老師呢.....」

報到和住校的一切手續仍是老爸一手張羅,也許是稟承了他的特質,住家和學校就在同一條街上的我,偏偏最會想家,經常是打回家的電話才接通,便已嚎啕大哭起來。但也往往淚痕未乾,老爸早已騎著那輛載過我們五個小鬼的腳踏車來啦!為此,教官打趣著恐嚇我,要把我派到阿里山上教書去,好磨練磨練。我當然知道這是玩笑,打從一進學校唸書,我就特別用功,為的就是想留在台南任教,誰知,轉述這個玩笑居然讓老爸信以為真,偷偷約了二叔北上找人「打通關節」,好讓我畢業後能留在家鄉。結果是,兩個人在簡陋的旅店和蚊蟲奮戰了一晚,帶著痠疼的「關節」,無功而返。

前些日子老爸自己「爆料」,說他們為我籌備婚事的那段日子,兩老總是失眠,夜裡坐在床上一起掉眼淚....啊!從結婚、生子到購屋、教養下一代,我根本就是老爸嫁不掉的麻煩,如果真像別人所說的,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,那我要在這個同是父親節與情人節的八月告訴老爸:「我的過去您已全程參與,我的未來,又怎麼能沒有您呢?」